【讀者投書】《好事清單》：向晚，你會微笑而歸

十月，坐落於淡水丘陵，莊嚴聳立其上的雲門劇場悄悄騷動著。不同於以往的「來雲門系列」，此次的「來雲門搖滾」嘗試推出舞蹈之外，結合獨立音樂、表演藝術、視覺藝術與運動、市集等跨界實驗，共同組成為期兩天的微型生活節，讓來訪之人得以盡情享受，筆者所觀看的《好事清單》便是本次節目其中之一。

《好事清單》為四把椅子劇團作品，改編自英國同名劇作，講述一名小男孩以一份「好事清單」試圖拯救患有憂鬱症的母親，卻意外給予自己救贖的故事。作為一齣與觀眾共構的獨角戲，人人都是此劇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我們既是演員也是觀眾；我們同時作為陪襯，也是主角的傾聽者。主演竺定誼以講述過去的口吻，偶爾幽默自嘲；他以一人詮釋多名角色，並邀請觀眾成為敘述中的爸爸、女友或輔導老師。劇場的實驗性接納觀眾的不完美演出使之成為可能，與演員的交鋒更強化了劇場的不可再現性；傾聽這樣的私密故事使我們彼此貼近，彷彿已不再是觀劇，而是成為與他熟識的一員。是我們的眼神與回應形塑了這個共同體。

包圍在觀眾的小小圍圈中，小竺演出的男孩始終內斂。以事過境遷的歡快語調陳述過去，他未曾陷入悲傷，總是及時的抽離並向我們說：「我當時真的好難過。」點到為止的愁緒被輕輕拾起，又緩緩放下，深吸一口氣，又是極為自然的、閃亮如演員本身的他。他轉換於男孩與長大的男人之間，兩相影響而難以分割的情緒巧妙的閃現在鼻息，是一聲嘆氣的悠揚，因為兩者都是無法被割捨的存在。

很溫柔而又成熟的人啊，我想。

他與我們一般人如此相像，同樣會難過悲傷，原來這或許才是憂鬱症患者的日常吧。作品以幽默包裝並奠定基調，不過度強調男孩生命中的不愉快，彷彿在說明：憂鬱症並不可怕，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他跨越不了，開心不會來造訪他。母親作為劇中最符合大眾想像的憂鬱症患者，卻僅是成為男孩的成長背景，未著墨於兩人的相處；劇情透過描摹男孩走過低谷的經過，此過程如此自然，與我們生活之貼近，彷彿小竺便是生活中的你我，由此探討憂鬱症，翻轉我們的固有印象。撕去了憂鬱症汙名化的標籤，眼前的男孩多才多藝、容易滿足、勇敢的面對過去，他絕不是「不知足」、「不夠樂觀」或「抗壓力太差」，其實多數的憂鬱症患者都並非如此；他們很想認真的生活，很努力地想要變好，僅此而已。

劇末，小竺推著滿滿的好事清單走來，那是他獨自完成的後續。他分享著妻子離開後的生活，他是如何找回破碎的自己，以及突然，謝謝互助分享會的各位聆聽參與。興許有愣了一下，但又是如此合理：沒有換幕的流暢表演、模糊的舞台界線使小竺與我們如此貼近，以及偶爾向我們徵用道具，並邀請共同演繹過去等等，都是因為此處便是互助分享會，我們都是因為什麼而來到這裡。彷彿在不經意間撥開層層謎團，意外揭露的身分讓我們與男孩具體的聯繫起來，補足了我們的過去；也驚覺，觀眾與分享會成員的性質之相像，且原來我們早已是劇中的其中一員。或許曾被不同的悲傷壓垮過，但沒關係，我們都在努力變好。

《好事清單》講述一個我們或多或少都曾體驗過的經歷，也因此極具共鳴。它看似平凡，但卻平凡的很有溫度。儘管男孩沒有活出很戲劇性的人生，也未能迎接破鏡重圓的結局，但他好像也能開始期待明天的來臨。或許，不論走向何方，我們都可以相信那些曾帶給自己快樂的小事，和那個曾勇敢相信快樂的自己，因為正如英文劇名Every single thing所述，「最壞的時刻，接住我們的往往是微小的好事」。

我想，男孩將繼續寫下他的好事清單，而筆者也將帶著這樣的祝福離開。此時，迎面而來的是近傍晚的溫暖暮色，席地而坐的人們襯得草地更加鮮綠。風中陣陣樂音悠揚，筆者默默記下今日份，也是第一份的好事清單：

1.被承接住的溫暖

2.淡黃色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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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拾天
圖片來源／四把椅子劇團
作者自介／
文科生，喜歡劇場與文字，努力筆耕中，有個中二的小夢想——用藝術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