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特殊選才如何育才（上）：唯有讀書高？特選學生的多元發展
▎前言
你曾聽過特殊選才、認識以特殊選才管道入學的同學們嗎？面對專長與學科學習，特殊選才的同學會遇到什麼問題或如何做選擇呢？
新學期到來，許多新鮮人進入清華，開啟全新的生活。大一新生們可能透過申請入學、考試分發、繁星推薦、特殊選才等入學管道進入清大。有別於以成績作為審核標準的入學制度，特殊選才以學生的專長、特質作為審核方式。自開辦以來，特殊選才的招生人數不斷增加（註一），多元的入學管道，使學生在升學上有了更多的機會與可能。
▎特殊選才始祖—清大拾穗計畫
清大特殊選才的制度可追溯自96學年度起的「不分系招生」，「旨在透過考試成績之外的『多元』標準，錄取在除在校成績、升學學科成績之外，其他領域表現優異的學生。（註二）」而後陸續新增不同專長的招生管道，如體育績優生、音樂資優生等。104學年度時轉制為「清華學院學士班」，同時新增現在耳熟能詳的「拾穗計畫」。
如今，清大特殊選才的招生宗旨與過去的「不分系招生」相似，「讓無法經現行招生管道入學或透過現行招生管道入學相對不利，但具特殊才能、特殊優良行為或逆境向上且具強烈學習熱忱的學生，及符合本校系選才需求之學生，有機會到清華就讀，使大學選才更多元化。」其宗旨也反映「拾穗計畫」的名稱由來。
除了選才方式不同於考試制度，清華學院學士班的同學在選課制度上也與其他人有所不同。他們在一年級時可以選擇不同科系的課程進行探索，並於二年級時分流。
由於入學的方式與入學後的學習制度有別於考試入學，特殊選才的同學們可能基於專長而有不一樣的學習選擇與歷程。本次受訪者的專長可大致分類為學科、術科、逆境向上三種類型。透過受訪者的故事，探尋專長與過往的學習方式如何影響大學的學習路徑，以及可能遇到的難題。
▎相較順利的學習適應過程：學科專長延續
目前大三，申請實驗教育的廖胤菘同學以物理專長進入清大。廖同學高一時經高中老師引介，進入中原大學的實驗室進行研究，在高中時期便已發表兩篇論文。「對我來說特殊選才是一個結果而已，它並不是一開始培養我專長的契機」，廖同學原先希望將進入實驗室的經歷，作為個人申請時的履歷之一。得知特殊選才後，因認可特殊選才以專長升學，而透過此管道報考大學。
「（某一些必修課）滿無聊的啊，但還是非修不可，畢竟那時候還不確定會不會走實驗教育或實驗教育會不會通過」，當談到課業適應狀況，以學科專長入學的廖同學沒有課業銜接之困難，但因高中已學習相關知識，更進階的學習內容較符合廖同學的需求。
對廖胤菘而言，由於專長與清大的系所、資源相匹配，同時也有校外的資源，因而沒有苦於尋找培養專長之學習資源的困擾。廖同學表示，相較於學習資源，其專長培養更需要金錢方面的協助，例如參加研討會的報名費、交通費等。
特殊選才學生的學習適應狀況因個別學生過往的學習歷程、專長有關。學科、術科專長的同學可能會在清大發展出不同的學習情況。
▎最現實的問題：學習適應困難
今年九月以體育專長入學的張弘熹同學表示：「很開心能夠有特殊選才的管道，可以不再侷限通過學科升學，偏才專長也得以升學。」如同曾做過特殊選才學生入學適應狀況研究的林佩錡老師所描述：「付出不會浪費，一樣可以用些條件申請到好大學。」張同學期待大學學習不侷限於體育領域中，所以透過特殊選才的方式進入清大，預計二年級分流心諮系，並往運動心理學或人力資源管理的領域學習，也考慮加入田徑校隊，繼續精進專長。
對於未來的大學生活，張同學擔心過去花費了很多時間在田徑上努力，使學業上偏科造成大學生活中的障礙，因此認為學校有必要提供相對應課業輔導機制，降低學生對課業的焦慮。
張同學的擔憂出現在已入學的同學身上，部分特殊選才的同學因為過去的訓練占據學科學習的時間，在大學時便會出現學習適應困難。目前大四，入學專長為花式直排輪與逆境向上的簡宏芸同學，與我們分享學習不適應的經驗。過去因學業超出能力負荷，導致身心狀況出現問題，不得不決定休學。面對身心狀態的不佳，簡同學曾尋求諮商中心的協助，但仍無法解決課業銜接的根本原因。嘗試圖書館課業輔導、詢問學長學姐，甚至教授由協助輔導課業，但都無法改善學習狀況。二一的紀錄引起導師和教官的關心，同時帶來額外的壓力。
此外，簡同學對自身與二軌導師（註三）的關係感到困惑，不明確學校分配二軌導師的目的，因此不知道應該如何向他們尋求協助，也擔心導師可能會對自己感到失望，而對求助感到卻步。
簡同學的經驗顯示特殊選才學生可能出現的學習壓力和適應困難，學校既有的學習輔導機制未能對簡同學起實質作用。簡同學希望學校提供更多支持和資源（註四），例如引介與分流科系相關的教授、廢除二一制，以幫助學生克服這些挑戰。
擔心課業之外，特選學生也容易面臨原有專長在清大未必有相對應的系所、教授等學習資源的問題。受訪者中為了尋找學習資源、精進專長，常常衍伸出不同的學習路徑。
▎「要把人放在對的位置」：偏科不是愚鈍，而是極致熱愛
「假如你可以找出理由，就像嚴謹的判決書，根本就不是熱愛。」目前大四，同樣也申請實驗教育的江仲淵同學以歷史專長進入清大。在訪談過程中，從江同學的言談之間無處不見對歷史的熱愛。酷愛歷史的江同學，在高一下學期決定在家自學。成為自學生後，江同學一頭栽進中國近代史，在高中時期便已完成了七本著作。
「偏科不代表對學習沒有自己的熱愛，或是對學科沒有自己的天賦。」由於偏科，江同學選擇以特殊選才作為升學方式。江同學表示，之所以沒有分流人社，是因為其研究興趣與多數老師不符。大二分流時，江同學選擇中文系，但由於教學方式、氛圍與原先專長相差甚大，因此轉而申請實驗教育。
在實驗教育中，江仲淵選擇學習法律，並與歷史專長做結合，研究美國法制史。「用胡適的話來說就是喜歡東摸摸、西摸摸，每個學科都沾一點，我是喜歡做學科整合的。」江同學實現了賀陳弘前校長針對特殊選才提出的「1+X」理念（註五），在大學期間不僅持續培養專長，也融入了新學習的學科，進而發展出不同的研究興趣。
不過，在高中時期選擇自學的江同學也曾遇過課業適應之困難。因為史學與法學的邏輯架構相差甚遠，學習法律之初，必須花更多時間在課業上，書寫的時間就必須減少。「我覺得這是一種取捨，我也不會覺得很傷心，因為走這條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江同學對此並不感到可惜，而是將眼光放得更長遠。未來想攻讀研究所的江同學，預計繼續研讀與目前研究領域相關的系所。
▎創造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
目前已經畢業，從事製片工作的闕玉欣是106學年入學的拾穗計畫學生，當時特殊選才仍在試辦階段（註六）。闕玉欣自國小開始學習空手道，在大學以前，闕玉欣的生活圍繞著空手道，正課以外的時間都是練習。
原先闕玉欣得以用空手道優異的比賽成績進入其他大學的體育相關科系。然而，闕玉欣觀察到空手道前輩們出社會後的發展並不如自己所想像。「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練空手道，還在思考自己要去做什麼方向選擇，要不是有聽到特殊選才，我也只能乖乖照著大家學測去考試。」由於國中時，自身學校的體育班較不注重學業，使闕玉欣在高中感受到程度的落差。若是只有考試升學，闕玉欣在人生道路的轉折上可能便少了一種選擇。
在分流以後，闕玉欣也在課業適應方面遇上困難。「我的學業基礎跟其他人的落差，讓我覺得在人社的環境裡面沒有被好好的照顧到。」分流後的迷茫使闕玉欣逐漸失去學習的目標。因此，闕玉欣後來選擇實驗教育方案，其專題結合過去運動員的經歷與影像等不同的藝術形式。
闕玉欣在大學期間仍會參加全國性的競賽，但由於清大並沒有空手道的教練，闕玉欣只能在報名時在欄位上填寫較了解自身學習狀況的導師或特殊選才導師，實際上則由道館教練出席比賽。除了缺乏專業訓練資源外，當時也缺乏比賽的報名、裝備等費用補助。在闕玉欣的爭取與招生策略中心彭心儀研究員、時任教務長焦傳金教授的規劃下，才有了現今的「跨域專才補助金」（註七）。
在大學期間，闕玉欣雖然降低練習強度與比賽頻率，但過去空手道運動員的經歷並沒有因此被抹滅，而是成為大學學習的重要養分。選擇實驗教育方案後，結合了藝術方面的知識與實踐，闕玉欣走出了與大多數前輩不一樣的道路。
▎選才之後？學習的多樣途徑如何可能
從受訪者的學習歷程中發現，受訪者皆在國、高中，甚至國小階段即開始在專長上努力。因為在過去的學習過程中，集中心力在熱愛的事物上，因此面對學科考試時，無法在每個學科上都得到符合入學標準的成績。
「如果我要用一句話去講特殊選才的目標的話，我會說是讓位處不同社會階層的學生以學業以外的各領域方式入學。」受訪者闕玉欣像我們提到了對特殊選才立意的理解。不是所有學生的成長、學習經歷都可以面對學科分數的同一個量尺。如果沒有特殊選才的入學管道，不適用量尺的學生便可能被排除在學習資源以外，也被剝奪改寫人生的機會。
多數受訪者認可特殊選才的立意。然而，對於入學以後學校針對特殊選才學生是如何「育才」，則因各自的專長、研究領域有不同的看法。進入大學後，面對與過去專長相差甚遠的學習領域、方式，部分受訪者出現學習適應的困難。面對困難，受訪者在清大的各種制度中，選擇了認為較適合自己的學習路徑。如無法跟上學業進度者，選擇課業輔導；缺乏相應學習資源、學習方式者，選擇實驗教育方案。但在不同的學習路徑中，受訪者仍遇到障礙。
學校應如何在體制上提供資源、協助，讓特殊選才學生能在校園裡盡情學習？學校所提供的制度，實際上是否對特殊選才學生產生正向的作用？下集專題我們將從受訪者的學習經歷中，探討清大現行的體制與學習環境是否對特殊選才學生友善。
註一：自104年開辦到111學年度，特殊選才招生名額增加28倍。資料來源：王韻齡，〈111學年特殊選才人數創歷年新高！選才重點老師告訴你〉，《翻轉教育》，2023年3月28日。
註二：清華學院學士班網站 https://ipth.site.nthu.edu.tw/p/412-1462-13999.php
註三：二軌導師適用於清大拾穗計畫與旭日計畫之學生，學生會被分配到系上以外的第二位導師，目的為更有效的針對學生的個別情況進行輔導。
註四：清大針對特殊選才學生提供「二軌導師」制度；針對學習困難，提供圖書館基礎科目輔導。下集將更詳細說明特殊選才對既有輔導制度的使用狀況。
註五：「1+X」意指希望特殊選才學生在入學後，可以融合原本的專長與新學習的學科，進一步產生出跨域的學習方向。資料來源：彭心儀 、 林佩錡 、 林文蘭 ，〈投書 超過20%雙專長畢業！賀陳弘：清大特殊選才要培養1+X能力〉，《翻轉教育》，2022年4月11日。
註六：特殊選才自104學年度開始試辦，107學年度納入正式升學管道。
註七：跨域專才補助金由學務處編列預算，學生每學期可就欲參加之跨域專才活動提出經費補助申請。國立清華大學補助學生參與跨域才能活動經費執行要點
記者／陳映蓉、許苡玟
圖片／受訪者提供
編輯／鄭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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